心電感應經常發生在至親好友身上,譬如夫妻配偶之間、父母子女之間、兄弟姊妹之間、患難知己之間。縱使是彼此相隔數十里、數百里之距離,某一方依舊會感應到另一方的突發狀況。醫師與病患之間,有時也會存在某種特殊的感應關係。當事人病情一旦出現惡化的跡象,他的主治醫師會立即感到心神不寧、坐立不安,意味著不幸事件即將發生。心電感應這是目前科學仍無法解釋的。


成長三十五  醫界奇蹟

患者是新竹市的老議長,每天要喝一瓶米酒,長達數十年,罹患酒精性肝硬化與食道靜脈曲張。這次住院是因為下背部疼痛,被安排住入骨科頭等病床。頭兩天患者接受NSAID的藥物治療,倒也平安無事,但到了第三天,患者突然大量吐血及解血便,呈現休克、貧血、昏迷狀態。緊急送入加護病房。在急救過程中,醫護人員給予止血針劑、大量輸血、 SB鼻胃管的插入、昇壓劑輸液、白蛋白等治療,但患者的病情卻未改善,大出血一再發生,病情日益嚴重。
 
某個禮拜天晚上九點家屬打電話到我家,向我報告患者血壓降至70/40 mmHg,值班醫師已經發佈病危通知,家屬全都圍繞在病床邊。當時我接到家屬的緊急電話,希望我作最後的努力搶救。於是我交代值班醫師,使用最新的藥物(octrectide),每次在點滴瓶中加入六支,每瓶點滴六小時滴完。隔天早上我趕去加護病房查房,當事人血壓已回昇至120/70 mmHg,意識清醒,上消化道出血情況已經完全控制,幾天後患者就轉回病房。
 
事隔兩週,早上我正在進行心臟科門診的看診工作,看到一半,自己覺得心神不寧,立刻趕到二樓病房,探視這位患者,沒想到患者因為胸悶接受心電圖檢查,心電圖顯示患者心跳每分鐘僅有三十四次,住院醫師看不懂,卻懷疑儀器是否故障,所以才延誤通報。當時我一看到心電圖的紀律,確定是完全性房室結傳導阻滯,趕快為患者施打阿妥平,以及點滴中加入強心劑。不到半小時的光景,患者心跳每分鐘又恢復至70次,幸運地逃過一劫。
 
經過一個月之後,患者突然每天出現高燒和呼吸困難,X光片呈現肋膜腔積水以及大葉性肺炎,使用各種抗生素,依然無效。最後決定由我親自照顧他。與胸腔科教授討論後,施打第四代的環孢黴素(俗稱藍波黴素),再加上抗黴菌的點滴輸液,以及抗厭氧性細菌的抗生素,連續使用二個月,才把這頑固性肺炎控制下來。患者前後住院四個月,其中加護病房三進三出,輸血將近一萬多c.c,動用20餘位醫護人員照顧他,最後終於平安出院。這是一個醫界的奇蹟,也是一個傳奇的故事。


成長三十六  颱風天的急診室

我在康寧醫院擔任心臟內科顧問醫師的第一個月,就碰上納莉颱風,當時內湖地區慘遭颱風的侵襲,淹水至為嚴重。在納莉颱風降臨前一天的黃昏,我步出醫院,打算搭乘計程車回家。天空飄著細雨,我遲遲等不到一台計程車,約十五分鐘後才攔到一部計程車,而司機卻表明須從台北市區方向返回而拒載,我只好繼續佇立在雨中,等待其他的空車。
 
五分鐘後,我手機忽地響起,原來是康寧醫院急診室送來一位疑似急性心肌梗塞的女性患者,我二話不說趕回現場參與急救,檢視完心電圖及心肌酵素的檢驗報告,確定為急性前壁心肌梗塞,患者已呈現休克狀態,血壓降至90/50 mmHg,意識屬於半昏迷階段,從胸痛發作至急診室就醫僅僅四個小時。因為還在黃金時間之內,我當機立斷進行靜脈血管血栓溶解劑(t-PA)的注射,剛打完血栓溶解劑後,床邊監視器開始出現心室頻脈,於是立刻予以人工心臟電擊,短短半小時之內電擊了十二次,同時進行人工復甦術,整個急救工作持續兩個多小時,才把病患從鬼門關救了回來,血壓恢復到120/80 mmHg,轉入加護病房繼續接受治療。
 
患者在加護病房還繼續接受抗凝血劑肝素(Heparin)的連續點滴輸液灌注法,長達二十四小時,很不幸地靜脈注射外漏,造成左上肢巨大血腫(Hematoma)發生,還好及時發現終止抗凝血劑,給予冰敷及黃藥水敷料治療,血腫的現象才獲得緩解。
 
這位五十歲左右的婦女,在加護病房治療過程中病情趨於穩定,一週之後轉至普通病房。追查其病史發現她同時有糖尿病、高血壓、高血脂,加上有抽菸習慣、不運動等等危險因子,難怪會得到心肌梗塞。
 
納莉颱風來臨的三天,陸陸續續住進了三位急性心肌梗塞患者,其中兩位是企業界老闆,另一位是義消小隊長,颱風肆虐台北市,康寧醫院加護病房也未得安寧,那兩個晚上我就接到五通緊急電話,幸好在加護病房醫護人員的通力合作下,這四位患者全部平安出院 !


成長三十七  心電感應

近幾年來我擔任中祥醫院的顧問醫師,平時都是早上十點左右進辦公室,某一天突然心血來潮,提早了半小時抵達醫院,剛下車走入候診區時,就接到六樓人事主任的緊急電話,向我提及新來的總務主任身體不適,目前人在板橋某醫院,被診斷為急性胃炎,想要轉回中祥醫院,請我高診。
 
我要他帶著心電圖及抽血資料迅速趕回本院,隔了十多分鐘,這位總務主任躺在本院急診室的病床上,臉色蒼白、直冒冷汗、呼吸困難、四肢冰冷,而且患者主訴在心臟胸前區及上腹部出現壓迫感,好像有什麼東西緊縮在一起。
 
我檢視他在板橋某醫院的第一張心電圖,其胸前導程已經出現超急性的T波,到了中祥醫院作了第二張心電圖,才事隔一個小時,其胸前導程已經出現異常的QS波,所以急性心肌梗塞的診斷當場確定,立即讓他使用硝化甘油舌下口含片,並且服用三粒100mg阿斯匹靈,然後聯絡新光醫院心臟內科程主任,準備為他作緊急心導管檢查。
 
患者於早上十一點抵達新光醫院急診室,中午十二點半程主任親自操作心導管,發現患者左前降行枝的血管有長達1.5公分之長條型堵塞,其堵塞的程度為百分之百,程主任只好連續為他安裝了三個支架,才把這條最重要的冠狀動脈打通,及時挽救一條寶貴的性命。
 
我們這位總務主任才40歲出頭,個性急切,追求完美,平常是個老菸槍,血壓偏高但未受過治療,還有兩側嚴重腎結石,合併高尿酸血症及輕度腎功能不全。患者這次心臟病首次發作,幸好碰到我提早趕到醫院,堅持再次施作心電圖,才能及時發現病徵的改變,做出更明確的診斷,提早將他轉到醫學中心。在黃金時間之內,心導管專家十分耐心地為患者放置三個支架,重新打通了阻塞的冠狀動脈,恢復了左心室心肌血流灌注量,強化心臟幫浦的功能。
 
病患與醫師之間存在著一種說不出的緣分,因緣具足,藥到病除;因緣際會,逢凶化吉。這種醫病關係的心電感應非常唯妙,可以意會,無法言傳。


成長三十八  心包膜填塞

若蘭是我們公司的員工,有一回她憂心忡忡地向我報告,她大哥最近兩週以來胸口不適,呼吸困難,希望能夠拜託我診療一下。我請中祥醫院的同事先幫他預約掛號,當天他準時向掛號服務處報到。患者主訴呼吸不順暢,心前區胸口處有壓迫感,當時的血壓是130/96 mmHg,心跳每分鐘96次,於是我安排他先照胸部X光,接著作心電圖。
 
胸部X光片的左上方呈現纖維化的陰影,懷疑是結核性病變,於是安排他作心臟超音波,發現心包膜內堆積了約1500cc至2000cc的液體,臨床上的診斷是結核性心包膜炎。就在患者等待作心臟超音波時,他的朋友打電話邀請他半夜到東北角海灣去潛泳,幸好我聽到他們的對談,及時加以阻止,並力勸他應該儘早住院治療,在患者的同意之下,安排他轉診到新光醫院。
 
於是我立即填寫轉診單,同時以電話聯絡新光醫院心臟內科程俊傑主任,拜託他儘速安排患者住院。終於在三天後,患者順利住進新光醫院心臟內科病房。經由內外科會診,患者需要作心包膜引流術,置放引流管,把堆積在心包膜腔室內大量的滲出液充份排出體外,這樣才能改善心包膜填塞(Cardiac Tamponade)的現象。同時也給予抗結核藥物,合併類固醇藥物。
 
患者住院治療的三週後,終於把引流管拔除,心包膜內已經沒有液體的堆積,患者感覺呼吸順暢,不再有呼吸急促或胸口壓迫感的現象;同時,我們建議他必須每個月回到程主任心臟特別門診追蹤治療,而且抗肺結核藥物必須服用長達一年之久,這個疾病才能斷根。
 
小型地區醫院第一線醫師的初步診斷,往往會影響到患者日後就醫的方向;如果一開始地區醫院醫師的診斷有所偏差,就會誤導醫學中心醫師們的臨床判斷,延誤治療的時機,造成不幸的事件發生。
 
這位患者福大命大,如果當天他不聽從勸阻,擅自跑去東北角海岸潛水,恐怕小命一條,早已嗚呼哀哉!他在適當的時機,找尋到適當的就醫管道,立即獲得適當正確的診斷,並且接受妥善的住院治療,最後終於能將這頑強難纏的病魔徹底擊敗。